琴瑟16

大庆的神魂被沈巍救出来以后，也在禁地里醒了过来。他觉得被格桑打的全身都在疼，缓了缓才慢慢站起来。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，赶紧凑过去看了一眼沈巍。

大庆只觉得沈巍的脸色仿佛更惨白了，像覆着一层冰霜一样，与之相对的是不断从他嘴角渗出来的鲜血，滴答滴答的，已经在他身下集成了一小摊。

“大人，你再撑一会儿，我这就去把老赵找来！”大庆看见这情形，也顾不上沈巍现在听不听得见，忍着一身伤痛，掉头狂奔起来。

赵云澜都数不清自己这段时间是第几次来到这鬼地方了，“还真是‘鬼地方’”他心情烦躁的想。他手里还攥着那骨笛，从笛子上透过来一种熟悉的感觉，仿佛能稍微让他安心。可是下一秒，他又想起这笛子是从“哪里”来的，“啧”的一声又锁紧了眉头。

刚走了没几步，就看见大庆迎着自己，用他从来没见过的速度奔跑了过来。他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，就见大庆也注意到了他，下一秒，大庆就化成了人形，借着惯性猛的就把他给扑倒在地了。

然后大庆就红着眼睛冲他喊，“老赵！你怎么，你怎么能相信格桑呢 ！格桑给你看的都是她想让你看见的，你怎么能就信了她，还说要杀了大人……”

赵云澜虽然并不知道大庆也去了禁地，但是凭他敏捷的思维，还是一下就抓住了重点 ，“你说和我一起共度了几世的那个女鬼，叫格桑？她是什么来头？”大庆听见赵云澜问起格桑，再也忍不住了，蜷坐在地上捂着脸，一边哭，一边说，“都是我的错……”

“当年，咱们还在昆仑山的时候，我终于能化了人形。有天我出去玩，看见路边有一颗要死的格桑花。我当时觉得可怜，就挖了它回去，求你救它。你当时不肯……我问你为什么不行？”大庆顿了顿，似乎是在回忆昆仑当时的原话，“你说，‘死生有命， 皆有因果，救了麻烦。’我当时生气，就咬了你的手指，和你闹脾气。”

说到这，大庆慢慢的也冷静了下来，擦了擦眼泪看了看赵云澜，“你执拗不过我，就从我咬的那个口子里挤了一滴血，滴在了那格桑花上，然后眼见着，它就精神了 。我就又把它栽回去了，后来有次路过，我就发现它就会说话了。有时候咱们俩一起，也和它说过话的。”

大庆说到这里，像是美好的回忆都结束了一样，叹了一口气，“后来他们打的难舍难分，世界就乱了，你带着我下了山，遇见了沈巍以后，就再也没见过她。”

说完他又看了赵云澜一眼，“然后你就被迫入了轮回，一开始你转了好多世花鸟鱼虫的……终于转成人的那一世，沈巍就带着我去找到了你。再后来的好多世，他也都是每次把我带过去，看你一眼，再走。”

赵云澜一句话也没说，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大庆说。

“然后，我就发现每一世你都和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成亲，我偷偷问沈巍为什么？他只回答我说，这是你的因果，只要那女子能好好护着你过日子，无需多管。”

然后，大庆的语气就突然开始变得生气了起来，“后来你第五世的时候，阳寿特别短，你那时候本来入轮回都勉强，沈巍虽然也不愿意，可是他和我说，只能顺应自然。但是后来那女子又来找你，为了给你延命，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人血的药丸子，我当时一闻就闻出来了。”

说完，大庆攥起了拳头，声音也提高了一些，“我当时马上就燃了香叫了沈巍来，本想劝你不要吃那个东西，可是你根本不听，后来……后来我就化了人形和沈巍一起同那女人打起来了。我一直假装是只普通的猫，她也从花变成了人，所以直到那时候， 我才知道她到底是谁……”

说着，大庆突然抓着赵云澜的胳膊，有些懊恼的说，“当时，我知道了她是格桑花，我想，毕竟你救过它，它一定不会害你的，我还帮它和沈巍求了情。格桑当时也答应了，只默默陪在你身边，绝不做违背天意的事。”

“但是她没有遵守诺言……”赵云澜听到这里，接了话，“她不愿意每一世看着我生老病死，她忍不住这些苦楚和寂寞……”

是啊，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和沈巍一样，把所有的痛苦都吞下肚子里，就这么隐忍的守着他几千年。赵云澜一边想着，一边死死的捏着骨笛，仿佛想直接就这么把沈巍的肋骨嵌进自己掌心里。